1996 年香港影坛:古惑仔电影称霸,黑帮江湖片复兴
虽然当时成龙和周星驰仍占据着票房王的位置,但是那一年,三部《古惑仔》电影分别占据了年度十大票房的第5、第6、第10名,三部电影总票房达到了6200万港元。
这个成绩甚至比当时成龙电影的票房还要高,相比于《古惑仔》系列的低制作成本,堪称是当年赚得盆满钵满的黑马大片。
因此,1996年,香港电影市场一度低迷的警匪片突然复兴。
同年票房榜上,其他荣登榜首的电影还有《古惑仔之决战冥界》、《龙虎山街》、《金榜上最后的名字》,可以说当时的荧幕上,全是各路匪徒互相打斗、互相残杀的场面。
1996年,正值黑帮片的鼎盛时期,有一部被公认为被低估的佳作,就是《王的女人》。
这部由演员吴镇宇主演的另类黑帮片,在其“坤哥”一角爆红香港的同一年,却遭遇了市场惨败,最终只收获票房441万,位列当年票房榜第42名。
虽然票房不佳,但当时不少影评人都对这部电影给予了高度评价,而在许多影迷心中,该片被誉为:90年代香港黑帮片中不可多得的佳作,吴镇宇职业生涯的巅峰之一。
本期《被遗忘的香港电影》我们来聊聊这部26年前的电影——
《旺角健美先生》
黑社会老友记
有必要解释一下这个有些难懂的片名。
旺角是香港警匪片的著名地标,与油麻地、尖沙咀等地常被统称为“油尖旺”。这里是早期开发的街区,新旧融合的风貌在这一带展现得淋漓尽致,是香港最繁华的地区,成为香港的地标名片。
许多香港警匪片都热衷于在旺角一带拍摄,代表作品有王家卫的《旺角卡门》、尔冬升的《旺角黑夜》、陈木胜的《红楼梦》等电影。
“揸Fit人”是粤语。“揸”是控制的意思,“Fit”在粤语中是同音词,是“非仔”的意思,也有古惑狼或匪徒的意思。因此,“揸Fit人”可以理解为街头统领古惑狼的人,可以翻译为:帮派老大。
乍一看,片名似乎是一部黑帮老大的传记片,但这部影片却带有浓重的黑暗色彩。影片没有采用常规的叙事方式,而是通过两个截然不同的闪回记忆展开,用两种截然相反的叙事方式讲述了一个年轻危险男人绝望的人生经历。
本片导演查传毅是香港资深电影人,出生于浙江海宁名门查氏家族,父亲查良景是作家,是武侠小说大师金庸的亲戚。查传毅自上世纪七十年代起进入电视圈,担任剪辑、导演,先后在亚洲电视、无线电视、亚洲电视工作。
1980年代查传毅进军电影界,开始从事导演工作,1988年执导处女作《财神爷》。1990年代正值香港三大电影如火如荼之际,查传毅拍摄了叶小美主演的《情不自禁坠落》、悬疑片《尸解人亡》等,并获金像奖最佳导演奖提名。
编剧钟吉昌被誉为“天才”,与查传毅导演合作多年,两人继《王的女人》之后又推出续集《加油,王的女人》,两部电影均获当年金像奖最佳剧本提名,可惜败给了当年陈可辛的《同志:爱情故事》。
电影的主演是实力派演员吴镇宇,《古惑仔》上映后,吴镇宇饰演的反派坤哥一角成为香港警匪片中的经典人物,被众多影迷奉为经典,吴镇宇的演艺事业由此迈上新台阶。
在《王的女人》中,吴镇宇继续饰演黑帮老大,因为“坤哥”这个角色的成功,导演特意让吴镇宇饰演一个与《古惑仔》中形象性格相似的男主角,长相、举止、嘶哑的声音都照搬,就连名字都有明显的恶搞意图。
电影的男主角叫“Lak Kwan”,粤语发音与“姜昆”相似(为方便起见,下文就称为阿坤)。
演员方面,影片汇聚了当时香港影坛两大女神李丽珍、陈宝莲,还有如今已被遗忘的香港女星张瑞玲,后者曾在《朝九晚五》中大胆演出,一度入围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
回到故事本身,从影片的第一个镜头开始,影片就凸显出浓浓的黑色幽默感。
故事发生在日本昭和时期,英俊英俊的黑帮老大桃冈被强大的敌人包围,并将他们全部杀死。
但随后画风突然一变,原来刚才的那一幕,只是主角阿俊正在看的漫画书里的情节而已。
阿俊现在正准备和日本山田集团的老板武雄谈判,于是在家里看了一本以武雄为原型的黑帮漫画。但看完之后,阿俊只觉得对方太过自恋,在漫画中过分神化了自己。
阿俊是无恶不作的黑帮头目,一位老裁缝带着女儿阿玲(张瑞玲饰演)来给他试西装,结果阿俊要强奸阿玲,手下甚至杀死了阿玲的父亲。
阿俊随即命令手下把阿玲卖到中东去当妓女,展现了这个人物惨无人道的一面。
随后,淳与田刚交涉,却被淳拿起桌上的旧酒瓶,朝山田家主的头部开了一枪。将他打倒后,淳拿出漫画书,抱怨道:
黑社会就是黑社会,别把自己塑造成英雄,你真以为自己是刘德华吗?
摆脱了天罡之后阿俊便趾高气昂的出去了,可是没想到刚走出门就遭到了袭击,中枪之后倒在了地上。
奄奄一息的阿俊被送往医院,但医院里却无人愿意救治这个令人痛恨的歹徒,一位路过的美丽女护士(陈宝莲 饰)掏出纸巾按在阿俊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这时,阿俊的旁白响起,告诉观众,他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成为黑帮分子的。
随后故事切换成倒叙,进入第一个单元,标题为“过去的我”。
当时,年轻的阿俊被古惑狼林峰(丁子俊 饰)和尚义(林尚义 饰)欺骗,无意间加入了黑帮,并成为了尚义的下属。
俊虽然成为黑帮成员,但仍保有善良纯真的性格,待人友善,暗恋茶餐厅服务员(李洛琪饰演),时常到茶餐厅附近偷看女神,却不敢向女神表白。
因为尚义哥的牵连,俊被关进监狱数月,出狱后,尚义哥却不知所踪。俊跟随了新上司龙哥(陈惠敏饰演),龙哥以义气著称,俊很高兴终于跟随了一个好上司。
善良的阿俊不仅经常帮助老太太过马路,还会在遇见穷困潦倒的弟弟尚义时施舍钱财。
阿俊的奸臣苏伟是个瘾君子,还和别人的双胞胎女友有染,并因此遭到追捕。
苏伟因为贪污公款,不敢向龙哥求助,忠心耿耿的阿俊只好出面,向龙哥求助,龙哥很欣赏阿俊的忠心,答应派二百人前去与阿俊谈判。
阿俊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谈判,决定在离开之前向茶餐厅的女神表白自己的爱意。没想到女神却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阿俊一开始很激动,但理智最终战胜了冲动。
他想到自己此行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拒绝了女神的爱。
不料阿俊再次遭遇背叛,龙哥答应派来的打手一个都没来,忠心耿耿的阿俊只好孤身一人前去营救苏伟。
最让阿俊绝望的是,胆小的苏伟因为害怕,而选择在背后捅阿俊一刀。
身受重伤的阿俊冒着生命危险逃走,他希望再次见到女神,可当他到达茶餐厅时,却看到龙哥和女神在一起。
愤怒的阿俊打了龙哥,却被女神用酒瓶砸在头上,女神告诉阿俊,她和龙哥有染已久,不仅如此,她还和很多人有染。
得罪龙哥后,俊逃往日本,希望开始新的生活。他在夜校努力打工,最终定居日本。他还娶了一个妻子,名叫“车仔面”,长得和他以前的梦中情人一模一样。
然而就在阿俊渐渐和过去告别的时候,他却不得不在江湖中生存,旧恨还是再次缠上他。
龙哥的日本人手下前来报仇,杀死了阿俊怀孕的妻子,悲痛欲绝的阿俊决定跳海自杀,他发誓若不死便重投黑社会,立志成为黑社会最狠毒的老大。
奇迹的是,Jun跳海后不但没有死亡,还奇迹般地漂回了香港。
从近乎奇幻的剧情发展,就可以预见刚才的故事并不真实。
镜头切回医院,在医生和美女护士的精心救治下,受伤的阿俊脱离了生命危险。他得意洋洋的旁白再次响起,告诉观众:《我的过往》里的故事全都是谎言。
故事再次切入倒叙,进入影片的第二部分,标题为:“真正的我”。
在阿俊的记忆里,他所有的人生经历都和他之前所描述的“以前的我”截然相反。
阿俊从小就是黑帮成员,逼迫阿俊入帮的林峰,也只是个普通青年,尚义兄弟并不是当初坑害他的黑帮老大,而是阿俊离开黑帮当了牧师的父亲,他一直反对儿子当黑帮成员。
至于阿俊的好朋友苏伟,他也不是一个坏孩子,而是一个歌手(毕竟是草蜢乐队的成员)。
并不是苏伟勾引了别人的女朋友,给自己招来报复,而是阿俊想要勾引“嫂子”,又怕真相败露,所以亲手刺伤了好友苏伟。
大哥龙哥认为阿俊做的恶事太多,要给帮派里的叔叔们一个交代,因此决心要清理帮派。
结果阿俊把龙哥推下楼梯杀死了,其他帮派的长老畏惧阿俊的残暴,不敢反抗,阿俊接替龙哥成为帮派的新老大。
阿俊在黑道上干得十分成功,但他的父亲尚义却反对儿子涉足黑道,一直劝他戒恶行善,岂料阿俊心术不正,竟然指使手下杀死父亲。
甚至杀死自己父亲的阿俊渐渐在黑道上声名大噪,生意也越做越大。
阿俊的故事就此结束,镜头回到现实,他在病床上醒来,发现自己没死,十分欣喜,心高气傲的他开始调戏美丽的女护士。
此时,已经成为警察的林峰来到医院,警告阿俊小心点,不要被他抓到。
出院后的阿俊开始洗白自己的黑道生意,主动做慈善事业,还效仿山田集团前老板出书自传,将自己包装成一位帅气、伟大、光荣的都市传奇英雄。
没过多久,阿俊一伙又一次和日本帮派发生了争执,警察正准备抓捕他们,三方爆发了混战。
阿俊凭借其狡猾、卑鄙的作风,要么用别人挡子弹,要么装死,而他自己成为了唯一的幸存者。
警察林峰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阿俊却侥幸逃脱,坠楼身亡亦安然无恙。
就在阿俊无处可藏的时候,一位戴着墨镜的女子开车过来救了他。
阿俊慌忙上车逃跑,途中他询问女子是谁,为什么救他。
女人摘下墨镜,露出脸上的伤疤,她告诉阿俊,曾经有一个坏人把她卖到了中东。
原来,该女子正是被阿俊强奸、羞辱的裁缝之女阿玲。
她举起手中的枪,瞄准了阿俊的脑袋……
几声枪响后,电影突然结束。
这部《王的女人》绝对是90年代追求娱乐性的香港黑帮电影中的另类作品。
影片以黑色解构手法拍摄黑帮故事,被评论家认为是“一部颠覆传统黑帮片的黑帮片”。影片采用独特的分段式解构手法,聚焦阿俊的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展现黑帮老大阿俊的悲惨一生,与银河映像次年出品的《黑帮诞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电影第一部《我的过往》讲述了阿俊从小人物成长为黑帮不法之徒的故事,是导演对当时流行的黑帮电影的解构与讽刺,当观众开始同情阿俊这个人物时,故事却突然反转,告诉观众“黑帮没有好坏之分”。
进入“真实的我”之后,故事变得更加真实残酷,导演和编剧用特殊的叙事手法和结构,嘲讽了长期存在的风流匪徒,而嘲讽的方式则是通过阿俊这个生命垂危也要撒谎的极端人物,让一切都披上了虚构的色彩。
在推翻了“以前的我”之后,“现在的我”的一切都与“以前的我”背道而驰,好人阿俊一次次遭到背叛,最终导致家族灭亡,而坏人阿俊却能脱险,并最终崛起。
这些反讽性反差的剧情,对当时热播的《古惑仔》电影进行了彻头彻尾的讽刺,那些平时满口道义的黑帮大佬,在关键时刻不过是怕死的懦夫罢了,所谓的黑社会忠诚神话彻底失效,成为影片中最讽刺、最黑色幽默的地方。
影片的成功,也离不开吴镇宇的精彩演绎。这部影片是在《古惑仔》之后拍摄的,梁昆这个角色的成功,让吴镇宇的演绎备受好评,在他后来的代表作品中,也擅长塑造这种非典型的反派角色。
在这部影片中,他把“以前的我”的善良、正直、忠诚、懦弱和“现在的我”的自私、傲慢、残忍、无情、傲慢,都刻画在了两个单元里。整个故事的焦点都在男主角阿俊身上,几乎是吴镇宇一个人的独角戏。阿俊这个人物能脱颖而出,让观众信服,是这部影片的故事能打动观众的关键。
在1996年的警匪片热潮中,《王的女人》绝对可以说是一部被埋没的作品。
继《王的女人》之后,编剧钟启昌与导演查传毅邀请吴镇宇拍摄续集《王的女人》,虽然故事从头再来,但同样是黑色反匪片风格,可惜这部续集的票房更差,导致该系列被严重低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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